[隨記]法事雜感

婆婆自去年夏天確診癌症後，那陣子我們常常在跑醫院。

照顧病人很累，但看著婆婆本人長期受病魔折磨，這對我們來說比肉體的勞累還讓我們覺得難受。
最終婆婆沒有過這關卡，但我們覺得婆婆能夠不再受疼痛的折磨，對她來說是種解脫。

婆婆生病治療的過程沒有徵詢她本人的同意，我就不公開寫文了。
辦理婆婆後事的過程有些雜感，寫一下當紀念好了。

*黑白老鼠
最後一次帶著小孩去醫院探望婆婆後，當晚在醫院陪婆婆的大姑傳line說婆婆要她把病房內的小桌子移開。
大姑問婆婆為什麼？婆婆說：黑白老鼠要來接我了，不要擋到他們的路，把桌子移開。
當時的婆婆身上貼了高劑量的止痛貼片，大約四個小時打一次嗎啡止痛針，我以為婆婆是因為身體的嗎啡劑量太高所以出現幻覺。
隔兩天婆婆就被發了病危通知，再過一天婆婆就離開人世了。
好玄...

*親人
往生那天晚上婆婆在醫院狀況很不好時，大姑小姑在醫院陪著婆婆，婆婆問我或者是亮亮有沒有來醫院？
大姑跟婆婆說Rita在家照顧小孩，亮亮正在往醫院的路上。
大姑講完後，婆婆像是鬆了一口氣，血氧開始往下掉，原來婆婆彌留時都還是掛念著至親有沒有陪在她身邊。
(婆婆知道公公身體不好，所以沒有開口問公公)
當天下午小姑本來有急事要回公司一趟，她跟婆婆說她可不可以先回公司？
平日我們若這樣問婆婆，貼心的婆婆都會催促著我們快走，不要為了她擔擱其他重要的事情，但那天婆婆突然用力搖頭，還流下眼淚。
小姑見狀就決定跟老公留在醫院陪婆婆，沒想到那天深夜婆婆就搭著救護車回家了。

*瞻仰遺容
婆婆過世第一天，婆家門前已經搭好靈堂，傍晚我接了放學的兩小回婆家，上學前我跟她們說阿婆已經過世了，阿婆以後要搬去天上住了。
小孩對死亡似懂非懂，看到婆家的靈堂覺得很新奇，對於躺在冰櫃的阿婆也充滿好奇。
我原本想天色已黑，讓小孩看婆婆會不會對小孩衝擊太大，猶豫好一會。
後來亮亮覺得沒關係，就還是帶著兩小去冰櫃隔著玻璃瞻仰阿婆遺容。
兩小的反應並不如我想像中的大，她們只覺得阿婆睡著了，對於阿婆嘴巴要放紅色紙包的錢幣感到不解。
從六個月大被婆婆帶到幼稚園小班前的娜娜更無所畏懼，常常自己搬著小板凳，坐在冰櫃旁邊，跟阿婆講話講好久。
聊天的內容不外乎在學校發生的小事，結尾不忘跟阿婆說我愛妳。
婆婆從前就最疼娜娜，生病期間雖然常愁眉不展，但一提到娜娜，婆婆還是能露出難得的笑容，一邊聽著我講娜娜的趣事，一邊稱讚娜娜越大越漂亮。
她們倆的祖孫情是再真也不過了。
大殮要封棺前，我抱著娜娜看婆婆最後一眼，娜娜跟婆婆：阿婆，我愛妳！
我想婆婆聽了應該會開心吧。

*折蓮花、元寶
禮儀公司教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折元寶、蓮花。
雖然我不是很迷信的人，但我覺得讓喪家折蓮花元寶還不錯。
專注折這些東西，比較不會想東想西，而且在出殯之前靈堂這邊都要有人在，隨時有親友會來上香，折這些東西比較好打發時間。
禮儀公司問我們要不要幫婆婆準備蓮花被？若要的話，必須折出108朵的蓮花，所以守靈頭幾天所有孝眷都以生產線的姿態在拼蓮花產量。XD
只不過婆家在巷弄內，天氣熱小黑蚊也多，我每天都被叮得很慘，噴了防蚊液也沒用...

*擲筊
每天要準備三餐供在婆婆靈堂前，放置約15分鐘就可以擲筊問婆婆是否有吃飽，若聖杯就可以把飯菜收走，若笑杯就隔幾分鐘再問一次。
小孩對於擲筊的儀式感到興趣，每每都搶著要到靈堂前問阿婆吃飽了沒有。
我覺得婆婆真的很喜歡孫子孫女，她們倆擲筊，常常都是聖杯。
有次娜娜自己在靈前擲筊，丟完就伸手要拿供在桌上的木瓜。
我見狀出聲制止，問她在做什麼？
娜：我要吃木瓜啊。
我：那個是給阿婆吃的，妳不能拿。
娜：我剛剛有問阿婆，阿婆說可以。
最好是啦～～～

*阿婆回來
頭七法事在晚上九點開始，通常這時兩小應該都要睡覺了，但還是試著讓她們撐一下。
娜娜比較聽話，道士要我們跪要我們合掌，娜娜都還能乖乖配合。
小路是男生比較皮，一直嬉皮笑臉的不太配合。
其中有一個儀式是所有孝眷要跪在地上兩側，道士會一一唱名，然後要我們齊聲大喊：媽媽(阿婆)回來!
道士再丟法器看看婆婆的魂魄是否有回來。
頭七那晚丟了好幾次都是笑杯，大姑趕緊跟道士說公公還在醫院洗腎，晚一點才會到家，請道士跟媽媽講一下。
後來就丟出聖杯了。

出殯完的下午，我們把剩下的三七到七七儀式一次做完，當天早上出殯上山兩小已疲累，所以下午的法事我就讓她們在樓上休息。
道士開始唱名要我們喊媽媽回來，道士第一次丟是笑杯，立刻轉頭要我去把孫子孫女帶下樓。
一開始兩小還不肯配合，生氣著我把她們趕上樓(原本她們在一樓玩，太吵，被我趕上樓)
只好祭出買冰淇淋的承諾，她們才老大不願意地下樓來跪。
第二次道士請長子亮亮擲筊，也笑杯。
第三次次子小叔擲筊，笑杯。
第四次長孫小路擲筊，又笑杯。
第五次娜娜用力一丟，我以為是笑杯，終於聖杯。
小姑笑著對娜娜說阿婆真的最疼妳了～
兩小完成任務就高高興興地上樓，然後不時探頭提醒我要去買冰淇淋...

*外傭～不能沒有妳
這次法事，我覺得外傭好重要！
每日清晨六點多就要請婆婆刷牙洗臉，七點多要供俸早餐。
婆婆生前早餐吃素，所以供俸的早餐也是素食。
外傭每天早上六點多起床開始煮早餐，中餐、晚餐也是外傭包辦。
頭七、二七法事晚上九點開始，大約十一點多結束，外傭也都乖乖坐在旁邊等著幫忙收拾。
我真的很感謝外傭幫這麼多忙。
不過外傭對於婆婆的驟逝有點訝異，若是家裏只剩她一人在家她會感到害怕。

*家裡窮嗎？
出殯當天婆家有請外燴來辦桌，婆家某親戚生性節儉不容許食物浪費，吃完辦桌早餐叫我把菜尾打包回去。
雖然心裡不情願，但畢竟對方是長輩，我還是乖乖把菜尾拿回婆家廚房。
然後吩咐外傭把菜尾放桌上不要冰冰箱，等法事結束後再偷偷拿去廚餘回收。
因為拜拜的關係，婆家的冰箱已被三牲、發糕、紅龜糕塞滿，外傭不得已只好把冰了很久的剩飯丟進廚餘桶。
結果某親戚走進廚房看到被丟棄的剩飯很生氣，把外傭罵了一頓，然後把廚餘桶內的白飯另外用塑膠袋裝好帶走。
外傭事後問大姑：姐姐，那個親戚家裡是不是很窮？為什麼連剩飯都要帶走？
大姑笑著解釋某親戚是把剩飯帶回家餵雞啦～不是自己要吃的。

*好鄰居
婆婆的靈堂是搭在自家門前，出殯前一天就開始在巷弄內搭設告別式會場。
佔地面積不小，讓鄰居開車出入不是很方便。
搭帳篷時我還擔心會不會有鄰居來跟我們抗議他停車不方便，但鄰居們都挺包容的，鄉下地方的人情味真不錯啊。

*世上只有媽媽好
法事期間遇到母親節，我跟亮亮都在戴孝期間，不方便幫娘家媽媽過節慶祝。
事前就幫媽媽預約好高級健康檢查當作母親節禮物，請娘家哥哥代為慶祝過節。
娘家媽媽知道親家母過世，主動提說今年不過節，以免亮亮觸景傷情。
在婆婆往生的第一個週末娘家爸爸媽媽跟哥哥就來婆家上香，要出殯前幾天娘家媽媽訂了一對高腳花籃送來婆家，方便告別式當天裝飾會場。
出殯當天娘家媽媽自己搭公車來婆家(媽媽知道告別式當天我們都忙，抽不出身接她來會場)，知道兩小愛亂跑，怕我分身乏術，自告奮勇幫我顧小孩，哥哥也請了假來幫忙。
蓋棺前我去告別式會場挑選漂亮的花朵準備帶上山，娘家媽媽就幫我抓著兩小換穿孝服，節省我不少時間。
出發前好心的親戚提醒我小孩上山最好身上帶張紅色百元鈔票避邪，我錢包鎖在小房間，直接開口跟媽媽借錢給小孩帶在身上。
媽媽陪著我直到我們都上了靈車要送婆婆上山，媽媽才自己搭公車回家。
世上只有媽媽好，有媽的孩子像個寶～
希望媽媽身體健健康康，我才有靠山可以靠啊～(離題)

小孩們說想阿婆時，我都跟她們說晚上抬頭看星星，阿婆在天上。(這招是學獅子王的，獅子爸爸也曾這樣對辛巴說過)

文末，祝福親愛的婆婆一路好走。